第七章 李力的家庭变故

第七章 李力的家庭变故

爱情就像梦,既然是梦,再甜蜜,再美好也有醒的时候。幸福而短暂的一天一夜就像星月终究要隐退,太阳必然要东升一样,毫不留情地画上了句号。纵有千般不舍,万般留念,也挽留不住分别的脚步。俩个人在含笑的泪水中各奔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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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又回到了枯燥无味的生活和工作之中。他好像是个病入膏肓的暮年老人,兴奋过后,更感到凄凉和无奈。工作累,压力大,家庭冷,婚姻苦,种种烦恼汇成汪洋大海把他淹没了,吞噬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无限惆怅地对着夜空长吁短叹:上帝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我倾心的女人都像这天上的月亮一样,可望不可及?难道思念的痛苦要煎熬我一辈子?难道相思的苦酒要浸泡我一生吗?既然是都是有缘无份的短命爱情,为什么偏偏又都让我遇见并爱上她们呢?这是命运对我的垂青还是惩罚呢?烟花划破黑夜那绽放的瞬间虽然璀璨无比,但辉煌过后的夜空反而更加寂寞和黑暗呀!无数个夜晚,秦朗肚里的苦水都抑制不住化成泪水打湿了耳边的枕巾,而尽在咫尺的辛梅却在呼呼大睡,不但鼾声如雷,而且嘴角淌着口水,让秦朗恨不得一脚把她踢到床下去。

秦朗越来越苦闷,宣泄和稀释苦闷的最佳途径就是喝酒,最好的酒友首当其冲就是李力了。俩个人的酒量都不相上下,通常喝个半斤八两的都面不改色,心不慌。和秦朗相反,膀大腰圆的李力是个开朗乐观的人,酒桌上通常都是愁眉苦脸的秦朗先开场白—诉苦。李力就像小学生听老师讲课似的认真地听,从来也不打断他。等秦朗唠叨够了,说痛快了,他才面带微笑地劝解或是和稀泥。其实秦朗心知肚明,好多事情和他说了也没用,他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隔靴搔痒,最多是说几句宽心话而已。但是还是忍不住竹筒倒豆般的一股脑地全说出来。秦朗羡慕甚至有点嫉妒李力,酒酣耳热之际,他总是一手端杯,一手点着李力那油光锃亮的脑儿门说:“你小子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呀。老婆秀外慧中,温柔如水;事业如日中天,前程无量。家里、外面,事事顺。无忧无虑,当然就心宽体胖长肥肉了。别美过头了,小心你小子得糖尿病、高血压。。。”

李力倒是没得什么病,但是这年冬天的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李力一夜之间就成了比秦朗还要痛苦万分,悲惨万分的可怜人。让人情不自禁地扼腕叹息:命运无常,生命脆弱!事后回想起来,秦朗真后悔那天自己的那个电话迟打了几个小时,如果早点打,也许就能避免一场悲剧的发生了。

那天是个寒冷无比的周末,一大清早,辛梅就领着孩子去“麻友”家打牌了,秦朗从来深恶痛绝垒砖头,所以借口要写稿子,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看书。看了一会,不知是早上起得早,还是书枯燥,反正是迷迷糊糊睡着了。等他再醒来时已经到中午了。外面雪花飞舞,狂风怒吼,辛梅还没回来,秦朗自己一个人也懒得做饭,于是拿起**的手机给李力家打电话,想约他中午出去喝酒。电话响了好一会才通,秦朗不等对面开腔就粗声大气地问:“哥儿们,大周末的干吗呢?太阳都照屁股了,还搂老婆闷得蜜呢?”然后歪着头,幸灾乐祸地等着李力怎么辩解,可是等了半天,电话里鸦雀无声。

“喂,喂,是李力吗?说话呀。”秦朗看电话上显示的号码没错呀!就是李力家的。于是提高嗓门:喂喂地叫了几声,大约过了十几秒钟,电话里突然传来一个嘶哑虚弱而苍老的声音:“中。。煤气了!”

“你别装神弄鬼的了,你以为你捏着鼻子,哑着嗓子说话就骗得了我啊?”秦朗知道李力平时爱开玩笑。

“救。。救我。。快!”手机那头传来越来越微弱的声音,接着就听到“啪嗒”一声,好像是手机掉到地上的声音。秦朗好像当头被浇了盆冷水,肌肉紧绷,汗毛倒竖。心里想着这小子新房还在装修,现在住的旧房是平房,没准真中煤气了。

“喂,喂,李力,我马上来,你坚持一下啊!”

秦朗抱着大衣,趿拉着鞋,锁上门,咚咚地往楼下跑,到了大街上慌慌张张地拦了一辆出租车,顾不得关好车门,就呼哧带喘地催:“快,快,快,欣苑路8号,救。。救。。救人去。”司机听明白后也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汗,一脚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般地往李力家方向疾驶而去。

二十分钟后,秦朗惊慌失措地赶到李力家,他的心扑腾得像在敲鼓,腿也有点转筋,手脚并用地拍打着李力家的防盗门,变了调地喊着:李力,李力,你在里面吗?开门啊!开门啊!他把耳朵趴在门上听听,没有动静。连忙用手机拨李力家的电话,好一会才传来李力有气无力的声音:

“秦朗,砸。。。玻。。。璃。。。”

“好,你等着啊。”

秦朗抄起地上一块砖头,“啪”地一声把厨房的玻璃砸碎了,然后打开窗户飞身跳了进去,一股浓烈的煤气味扑面而来,他连忙用手捂住鼻子。推开厨房的门,进到走廊一看,他一下惊呆了。只见李力的爱人雅婷穿着一身睡衣,脸朝下趴在门边,一动不动,一只手还死死地握着门把手。看样子是想开门,但没打开。

“嫂子!嫂子!”秦朗感觉心惊肉跳,伸手一摸,雅婷的身上都冰凉了。秦朗连忙奔向客厅。只见通往卧室的门敞开着,屋里一片狼籍,并散发着一股恶臭,**的被子和床单都散落在地上,一条弯弯曲曲的水印从**一直延伸到客厅的沙发旁,李力正趴在离沙发不远的茶几边,手里握着电话,看秦朗进来了,精神松懈下来。

“救雅。。。”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昏死过去了。

秦朗转身奔进厨房,抓起一个大碗,看不请里面是水还是汤,冲到卧室里,飞起一脚,踢开炉盖,一下泼了下去,“噗”地一声,罪恶的火蛇终于斩断了。秦朗三拳两脚把屋里紧闭的窗户连推带砸地打开了,然后又用有些颤抖的手拨打了120。不一会尖叫的救护车就到了,闻讯赶来的邻居七手八脚地帮着医生把李力俩口子抬上了担架。。。

经过医生的奋力抢救,李力在阴曹地府溜达一圈后,又被阎王爷特赦了。而雅婷却再也没回来。秦朗一直跑前跑后地帮李力打点一切事情,从设灵堂到遗体告别,从火化到选墓地,甚至注销户口都是他陪着一块去的,真不愧是肝胆相照的好哥儿们。

几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李力给秦朗打电话。

“秦朗,晚上到我家来喝酒,我想和你说说心里话。你今晚就住我这吧,提前告诉弟妹一声。”

“好,我一定去。”秦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李力了,不知他是否从那场噩耗中走了出来?晚上七点钟,秦朗拎着一兜熟食和下酒的小菜向李力家走去,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雅婷嫂子那和蔼可亲的笑脸,再吃不着她那手正宗的川菜了,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脚步也沉重起来。

门铃响了好几声,李力才开门。虽然秦朗心里有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李力吓了一大跳。映入眼帘的李力,和几个月前相比,至少苍老了十多岁。一双涩滞失神的眼睛,一张胡子拉茬的脸,原来总是吹得一丝不乱的头发此刻不但乱蓬蓬的,而且已经夹杂着刺眼的白发。最明显的是他那几个月前还大腹便便的胖身子,现在瘦得让人不敢认,原来紧绷绷的衣服现在肥了好几号,好像是刚生完了孩子的少妇重新穿上了孕妇装显得空****的。秦朗不忍再看下去,一边换了鞋径自往客厅里走,一边装着漫不经心地说,咳,你家这地方还挺好找。

“你随便坐吧。孩子去奶奶家了,今晚就咱哥儿俩。” 李力说着,从厨房的冰箱里抱来一大堆易拉罐啤酒,稀里哗啦地摊放在秦朗面前的茶几上。

“今晚一醉方休,这回没你嫂子拦着,我们喝到天亮也没人管。”李力“砰”地一声,拉开一厅啤酒,递给秦朗。脸上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嘴角却比哭还难看地向上咧着,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转。

秦朗按住李力的手:“你别胡来啊,先吃点菜,空肚子喝酒伤胃。”说完,起身到厨房里找了几个小碟,盛上自己带来的小菜,端到李力面前。

“对不住啊,到我这喝酒还让你破费。”李力满脸歉意地说。

“说什么呢?咱哥儿俩分什么彼此?”秦朗从茶几下面拿出两个大茶杯,倒满了酒,递一杯给李力。李力端起酒,话没出口,泪先流了出来,哽咽着说:“秦朗,今天是你嫂子的百天忌日,我心里有一大堆的话想和她说,可是。。可是她再也听不见了,我想和你唠叨唠叨,要不然我就憋屈死了。”李力的眼泪刷刷地急流。

“好吧,那咱们这第一杯酒就敬嫂子!”秦朗端起两杯酒,起身走到雅婷的遗像前,把酒轻轻地泼洒在地上。

李力久久地凝视着雅婷的照片,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抹了一把眼泪,端起秦朗重新斟满的酒说:“好兄弟,这第二杯酒,我敬你,我不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只感谢你多日来替我操心受累了。我先干为敬。”说着一饮而尽。

“为什么说不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秦朗,你知道吗?老哥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呀。雅婷一撒手就走了,她不管我们父子俩的吃喝了,不管我们的冷暖了,我这家没她这个顶梁柱,就塌了,就垮了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呀!真不如和她一起死了痛快呢!呜。。。呜好好的一个人,你说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老天爷呀,你也忒坑人了呀!呜。。”李力拍着大腿,悲痛欲绝。

“你死了,你父母怎么办?你儿子怎么办?你到了天堂怎么向嫂子交代?”秦朗严肃地盯着李力蜡黄的脸一字一句地问?

“是啊,要是。。要是没有这些牵挂,我早就随她去了!”

“如果说,死是享福,活是受罪,那你现在应该为能替嫂子吃这份苦,担这份责,而感到欣慰,最起码你没有让她尝到生离死别的悲痛和心碎。”秦朗搜肠刮肚地想着安慰的话。

“秦朗,你知道雅婷是怎么死的吗?要不是为了救我,她是有生还的希望啊!”

李力心胆俱裂,冲到洗手间里嚎啕大哭,秦朗没有起身劝阻,就让他痛痛快快地吧!哭出来反比闷在心里好受些。

大约过了五分钟,李力才稍微平静了些,手里拿着毛巾,擦着红肿的眼睛,重新坐在秦朗的对面。

“李力,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便吧。为了孩子,你也得多保重啊!”

“咳,天灾人祸呀,你说这前天晚上在一起睡觉时还成双成对呢,谁能想到这一觉醒来,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呢?”李力皱着眉头,大口地灌酒。

“其实那天我一直很纳闷,怎么嫂子倒在外面,你在里面”秦朗看他情绪稳定了,才忍不住问?

“唉,说起来,也是该着我家有此劫难呀。”李力放下酒杯,痛苦地回忆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出事的那天晚上,本来我们一家三口是准备在我妈家住的,可是雅婷说,第二天要到木犀园买窗帘,得回家拿钱。明早折腾,还不如晚上回去,晚上车好坐。我想也是,就把孩子留下,我们俩回家了。到了家,屋里太冷,我就生炉子。你看见的,那个破炉子就放在我们睡觉的卧室里。每年一立冬吧,我还拾掇一下,通通烟道什么的。今年我想反正开春就搬新家了,住楼房,有暖气了,破炉子就扔了,所以就疏忽了。在出事的前一周,卧室里的窗户上的密封条被风吹开了,雅婷还让我打点浆糊重新封一下。我嫌麻烦,找了块塑料布连玻璃带窗户全给糊死了。其实现在想想,他妈的,要是不用那块该死的,密不通风的塑料布,就好了,那样空气就会流通些,煤气就不会那么浓了。因为第二天要早起啊,我们俩不到九点就进屋睡觉了,雅婷怕起不来,特意用手机定了时,放在她的枕头底下。从那时一直到第二天的上午九点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上,伸手一摸身上还盖着大衣。我很奇怪自己怎么躺在客厅的地上呢?我感到头疼欲裂,四肢无力,心口憋闷地要死,好像有双大手在狠命地掐我的脖子,让我窒息,喘不上气。我很紧张和害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声嘶力竭地喊雅婷,自己感觉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在拼命喊了,可是耳朵里听到的声音却像蚊子在哼哼。我突然意识到是中煤气了。我想站起来,可是脚却像灌了铅,一点都动不了。我就挣扎着往沙发边的茶几那爬,我知道那上面有电话。可是当我终于够着电话时,已经虚脱了,眼睛模糊的都看不清电话上的数字了,心里想着电话号码,可是怎么都按不对,要不是你的那个电话打进来,我现在也许就在另一个世界了。”李力抽了抽鼻子,伸手拍了拍秦朗的肩膀,停了一下,又接着说。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早上一定是雅婷比我先醒的。也许是前一天晚上她枕头下的定时的手机响了,惊醒了她。她睡觉比我轻,再加上她睡在里面,离炉子稍微远些,煤气中的轻些。她发现中煤气后,就叫我,但叫不醒。看到我大小便失紧了。。”

“噢,我说当时怎么闻见你家一股臭味呢!”秦朗恍然大悟地插嘴。

“当时我也不知道,后来医院里的护士告诉我的。现在我猜想也是这样的,要不然怎么从**到地上都是屎呀,尿的呢?”李力说。

“咳,我现在都想像不出,手无缚鸡之力的雅婷,那么瘦弱,平时连拧瓶可乐的力气都没有,当时哪来那么大力气?能把我这180多斤的大块头,从**拖到地上,又从卧室拖到客厅?” 李力说到这,眼圈又潮红了。

“她一定是怕我冷,又冒着生命危险返回到卧室给我拿大衣,我清楚地记着,那件大衣是搭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的。等她把我安顿好后,又想去开门,但当她爬到门边时,已经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了。”

秦朗想起那天看到雅婷嫂子脸朝下趴在地上,手却高高吊在门把上的样子,自己的鼻子也不由自主地发酸。

“你看到的,她最后的一刻,手已经摸着门把手了,却没有力气拧开了,但她至死都没有放手啊!假如她没有救我,假如她能留有一丝力气,哪怕能把门打开一条缝,能有一丝风吹进来,能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她也不会死,也会有生还的希望啊!我的傻老婆呀,你当时应该先救自己,先去开门的呀!”李力抬头看着墙上雅婷的照片,泣不成声。

秦朗给李力碗里夹了口菜,自己抿了口酒,心里想着:患难见真情呀,如果我和辛梅中煤气了,生死关头,她会舍生救我吗?假如她能像雅婷嫂子爱李力那么爱我,我就是死了,也含笑九泉了。想到这,他随口说道:

“李力,你还是比我幸福啊,虽然嫂子走了,可是你们起码真爱过,起码幸福地过了十年,起码这十年你没有遗憾。”

“不,秦朗,我不但有遗憾,我还有愧疚。我后悔以前没有多给雅婷一些爱。从结婚到现在,她就像个上足了劲的陀螺,一直在围绕着我,围绕着孩子和这个家不歇气地转。大到买这套房,小到洗衣烧饭都是她在操持。不怕你笑话,我在家比皇上都自在,就连洗头,剪指甲都是她伺候我。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想过要替她分担一些家务,不过是在她拖地的时候,抬抬脚;在她挥汗如雨煎、炒、烹、炸时,躺在沙发上看报纸,或是看电视,甚至连到厨房里说声辛苦的时候都没有。我多混蛋呀,以前怎么就那么没心没肺呢?现在如果她能活过来,就是让我当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呀。可是,我却永远都没有补偿她的机会了!”

“咳,所以人常说恩爱夫妻不长久,磕磕碰碰一辈子。”秦朗也在叹气。

“兄弟,夫妻一场不容易啊,别像我似的,等她走了,才知道疼她,那就晚了。你家那口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看她自己支撑个店,也不容易,你得多体贴她呀!男人疼老婆是天经地义的。女人比男人更柔弱,更需要呵护和爱怜啊。”李力语重心长地说。

“我知道,我们是得多沟通。”。。

两个人喝了聊,聊了喝,一直快到天亮了,才各自倒在**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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